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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解除自我放逐狀態的我,在海邊小鎮終日執行送往迎來的工作,觀光客來了又去,去了又來,唯一不變的是在我房間外樓梯口安靜待著的那隻狗,從出生到現在,她是唯一一隻完完全全由我自己決定必須照顧的狗,全身都沒有毛,還有很多膿瘡和膿包,她好安靜,總是默默的看著我來去,我來時她會站起來對我搖搖尾巴,我想,她一定也不確定我愛不愛她,她只是知道,我不會趕她走。

馬告,為了這隻狗,每個禮拜來找我一次,我們總是用個紙箱把她載回台北市區,第一次去白白的診所,她拿出初診表,要我填狗狗的名字,我一向不太有取名字的天份,所以就根據狗狗的身體狀況取個名字叫「賴皮」,應該沒有哪個主人那麼惡劣,要叫他的小狗賴皮吧?一開始的診斷耗時較久,白白對我們說,可以過兩個小時再來診所,所以馬告會貼心的帶我去逛一逛、喝喝咖啡、吃點東西。

馬告不多話,但很喜歡喝咖啡,我們第一次見面,是到深山溪邊抓蝦,因為他同學追我同事,從夜店追到飯店,最後我同事終於答應和他出去玩一次,但是要求帶幾個同事一起去,因為我們下班都晚上十點了,只有深夜才能玩樂的女生,單獨出門有點危險。我和馬告是那一次的陪客,一行人總共四男四女就到了郊區,這些男孩全都是農學院的,超喜愛大自然,只要有蟲、有植物,他們就玩得不亦樂乎。馬告說,那天他對我印象深刻,因為我講話聲音太像容易受傷的女生,外表又很嬌小,但是卻有著大力士般的蠻力,居然可以輕鬆的把一整桶水單手提起走很長的路。對於這樣的形容,我真的無法做出任何回應,只有傻笑。

和馬告第二次見面,是因為他在我空班的時間打了一通電話給我,而當時我剛剛接到訓練部副理晴天霹靂的調任狀,距離從都會區到荒涼海邊的日子只有五天,而我每天的工作安排是早上十點到晚上十點,居然連一個休假日都不給我?!當我在空班時間思索著該怎麼準備行李、該怎麼到達這個小鎮的時候,馬告就那麼湊巧的打了電話給我,說等我下班想跟我去喝一杯咖啡。

「我沒心情喝咖啡,怎麼辦?我剛剛接到電話要到海邊小鎮去上班,可是我連怎麼去都不知道...」

「你不要緊張,我說不定可以帶你去阿,晚上出來喝咖啡再討論。」

我怎麼會遇到一個這麼善良的男孩呢?在那個時候我也只是單純的這麼想,心裡有著無限的感激。

然後,莫名其妙的,我的生活突然間每個禮拜都會有一個固定的人出現,而且他總是帶著禮物來,我的同事們超歡迎他的,只要他來就有好吃的東西,海邊真的好蕭條,連夜市都一兩週才一次,遇到下雨就沒人擺攤,我們擁有的是星星漁火的寧靜生活。

就這樣,馬告總會載著我和賴皮往返台北和小鎮,而我也懶得去思索這樣的好心腸是否包含著一絲絲其他的成份。直到幾個月後的某一天,馬告載我和已經好了大半的賴皮回小鎮,到了我的房門外,他說想去散步一下再回台北,於是我就和他去散步,賴皮也一如往常地靜靜的跟著我,我們在山坡上走了將近半個小時,一句對話也沒有,風好涼、夜好靜,遠處漁火點點,仰望星光燦爛。然後我們走回了他的小白車旁,他說:「我回去了。」我說:「好,路上小心。」我習慣目送朋友離開,於是靜靜的待在車子旁等他上車。下一秒鐘,原本轉身要離去的馬告,突然回身用力的把我給"圈"住了,不誇張,真的是圈住,因為我們的身高相對比起來,他像極了一棵大樹,我是樹下的一枝小草。

我沒有驚慌失措,因為幾個月下來,我懂,沒有男人會對一個女人這樣以一個單純朋友的方式默默付出關心,我懂,我只是,不能接受他的好意,因為,我還沒有復原,在上一段感情的傷痕還沒癒合之前,我不適宜對誰付出,或接受誰的付出,這樣是不公平的。

「馬告,天晚了,回去吧!」被圈住的我吃力的把手舉起來,拍了拍他的背,真的快不能呼吸了。

「好.......」我知道他不能說話的頹喪感,我懂的,可是我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意,這一次我任性了,任由他對我付出那麼久還裝不知道,這樣是不對的。我是故意的,而這種情形在上一次同樣的畫面發生時,那個男孩直接點破我,說我明知道卻裝不知道,是讓人很無力的。但是善良的馬告,一句話也沒有說,默默的坐上車離開了。

我知道我不可以傷害他,所以過幾天他再來時,我開口了。

「馬告,你不要對我太好,我現在沒辦法對你付出的,我還沒好。」坐在他身邊,我握著他的雙手對他這樣說。

「你不用對我好,不用對我付出什麼,你只要願意接受我對你的好,這樣就夠了。」我可以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,他是真心這樣說的。

「我不確定我什麼時候會好,我傷得很重,你不知道。」我真的不想要傷害這樣一個善良的男人。

「我不用知道,我們就這樣一起就可以了。」他很認真的說。

於是,我們,在尚未確定愛或不愛之前,決定在月光漁火的陪伴下,結伴同行。而這一走,竟也過了好幾個春秋,直到馬告的心或已心灰意冷,再也承擔不起單方面的付出而結束。

即使這樣,這一段路,療癒了我的傷口,因為,他從來不曾在言語上,或行為上傷害過我。在我人生面臨重要抉擇的時刻,他總能夠跳脫我們之間的關係,站在我的立場為我設想,給我對我個人最好的意見。而即使是決定放棄了,他仍然在思考著要如何才能不傷害我,對我說這一切都是他的問題,不是我的原因。

親愛的馬告,我一直沒有告訴你,我愛上你了。在你對我說,我們就這樣一起就可以了的時候,我已經決定愛了,只是,我必須要百分百確認自己真的愛了才能夠告訴你,只可惜我理解得太慢了,我人格的致命傷就是反應太慢。

對不起,馬告。是我辜負了你,你一定要幸福。我會永遠祝福你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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