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還很小很小的時候,剛好是募款爬山的那群人年紀,有一個男生的媽媽對我說:「我兒子很優秀(他是菁英),他雖然有點大男人(他很驕傲很自信),但是他對家庭很有責任(他是認真負責肯努力的),很多女生都很喜歡他,你要珍惜跟他在一起這件事(你要接受他的自信驕傲,因為他認真負責,如果你不要他了是你的損失)。當時我聽了有一點不舒服。過了快一年,我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,他的指導教授看到我開賓士,穿著看起來粉貴的正式洋裝,手上有一袋蘇格蘭威士忌,後來那個威士忌成為那男生送他的謝禮,那個男生真的很單純,他說:「我的指導教授問我開賓士的是誰,我說是我女朋友,他說以後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。」我當時不太懂這些,因為自己沒有很多社會經歷,我只是又一次覺得聽了不舒服。後來,他當兵了,再過半年就要退伍,突然有一天他對我說:「如果你爸可以買棟房子給我們,我就不用那麼辛苦。」然後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一直很猶豫,他是個好人,不過他的父母和他的指導教授和這個社會所有王子公主結婚的片段,全都成為滋養他成為「不一樣」的人,他已經不是我當年認識的那個凡事靠自己努力,生活費也靠自己賺的小夥子。

我決定離開他,我說:「我以為你是個會靠自己實力生活的人,沒想到你居然開口了....」
他說:「你不要那麼不切實際好嗎?」這句話。

於是,我們就分手了,因為,那是我爸媽的賓士、我爸媽的房子,我爸媽幫我買的洋裝,我爸媽我爸媽,所有一切都不是我自己拼來的,而且就算我拼來了,有資格跟我在一起的人也必須是自己努力在他的領域認真過活的人。我沒有要求大房子,也沒有要求開賓士,我可以住公寓,也可以開國產車,我也可以住套房,可以騎摩托車搭公車。

我沒有要求他給我一個天下,因為我的心不大,我的夢不野卻實際。可是這個社會一直在教育我們,成為大老闆、成為高級管理階層才是會被鼓掌的。其實我的夢想真的不大,因為我的父母把我教得很好,一路上教育我的學校、科系老師都說,自己努力,至於要成為什麼樣的人,都很好。我的父母和師長沒有把我變成:「嫁個有錢人就可以當富太太」那種想法的人,可惜他沒有遇到思想正確的人,因為他的學長曾經問過我:『學妹,娶了你是不是可以少奮鬥20年』這種話。最後他也成為「娶個有錢小姐可以少奮鬥20年那種人」。可是,很多有錢人都是借錢去做生意的,會倒會好不一定,但是借得到錢一定是他信用良好、企劃書寫的好。而這些,他一定也辦得到,只要他努力務實。


我只能說,我很感謝我的爸媽,在我決定要去飯店餐廳端盤子的時候,他們沒有阻止我,而且還忍受不少閒言閒語,他們的朋友難免會有與世俗一樣的人,「你讓他念到碩士去端盤子不是太浪費嗎?這樣不會很丟臉嗎?」這種話媽媽不會讓我聽見。一直到現在,我不覺得我當年去端盤子哪裡丟臉,因為我認識了一群很棒的人,雖然也曾經被客人羞辱過:「你不好好讀書,以後只能像這個姊姊一樣在這裡端盤子!」那個客人不知道,我現在讀到博士進修中,是「失業」狀態。端盤子,不是因為我只能端,而是我喜歡服務別人。讀書,不是因為拿到博士就可以當教授,而是我知道我有個缺角還沒有補齊,透過閱讀我可以思考。

人生,就算端盤子,也可以養活自己,而且人生的美好,是和不同的人接觸,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不同想法的人。20年了,我變成中年人,但是這個社會還是沒有進步,可是我從來沒有被改變過,泥水工、水電工、弱電工、律師、老師、醫師、會計師,大家都各司其職,然後累了不想煮飯,就到外面吃,所以也要有好廚師、好的服務人員,才能撫慰人一天的疲累,可是這個社會真的很不進步,為什麼要大聲要求大聲咒罵為你提供服務的人?你並沒有比較高尚,而且你花錢是因為想省事,要不然,你自己去換水管、自己去扛瓦斯、自己裝電話線、自己蓋房子、自己去買菜煮飯、自己洗盤子、自己去打官司、自己買藥吃、自己割除腫瘤阿!

這個社會,不正常很久了,當你去端過盤子,你才會知道別人怎麼看端盤子的人,當你去當粗工,你才會知道你沒有能力當粗工,所以你就會尊重他們,你就不會說:「幫我打個折、你活該不認真讀書」這種話,不認真讀書但是認真學習,也是很棒的人。什麼時候這個社會才能導正這個風氣?會不會我等不到就必須把孩子帶走去另一個社會?也許德國英國美國日本,是好選擇。華人有太多奇怪的思想了,哪個社會的人會去發明一句:「萬般皆下品、唯有讀書高」(又或者是後來的人解釋錯誤,明明他只是要表達閱讀是件美好的事),「十年寒窗無人問、一舉成名天下知」(讀書讀到瘋掉的也會一舉成名天下知)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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